在法国大革命发生两百多年后的今天，这一历史事件仍在以历史话语的形式参与现实生活。《法国大革命批判辞典》是大革命史学修正派的集大成之作，从其对大革命和大革命研究的反思的角度，也可以视其为大革命史学的压轴之作。这部辞典，与传统辞典形似而神不似：全书1500页左右篇幅，只由共105个词条搭起框架。每一词条的阐释都为七八千字的长文，饱满立体。有对关键概念的回溯和新解读，也有对大革命关键人物以及研究者的刻画和追问。长文中不乏提纲挈领、要言不繁之笔。摘选若干，以飨读者。（小标题为摘选者所加。）文末附15种关于法国大革命的好书，一起阅读收藏吧！法国大革命不喜欢老年人，连最伟大的、或许也是唯一的英雄拿破仑·波拿巴（Napoléon Bonaparte）也未能幸免。美国革命为那些老年人提供了舞台，他们扮演重要角色，深受公民尊敬，成为国父；但法国大革命却好似一出以青年才俊为主角的戏剧，它的主角们年纪轻轻就丢掉性命，另一些人幸存，而把胜利者变成庸俗的有产者。但它也曾在数年之中拥有过自己的华盛顿，那就是 30 岁的拿破仑。但他也没能够长时间掌控历史进程。称帝之时，他的权力背弃了他的原则，然后他开启了不同于法国大革命的另一进程，战争的偶然性重新成为主导。君主制让他的统治既失去了魅力，也失去了必要性。1795 年在孔多塞死后才发表的《人类精神进步史表纲要》立刻被视为启蒙运动的哲学遗产和后热月党时期的重要著作。共和三年芽月13 日（1795年4月2日），在以公共教育委员会的名义发声的多努（Daunou）的建议下，国民公会投票同意购买3000 本《人类精神进步史表纲要》，并在整个法国境内发放。“这是一位不幸的哲学家献给你们共和国学校的经典著作。书中处处都把社会状态的改善作为人类精神最高尚的目标；你们这些学生，通过研究书中的自然和艺术历史，将会学习到如何珍惜自由，厌恶和征服所有专制。”《纲要》的目的是为了说明“人类是如何在时间流逝和不断努力中，用新的真理丰富自己的思想，完善自己的智慧，拓宽自己的能力，并且为了自己的幸福和公共便利而去学习更好地利用这些能力”。孔多塞找到了理性政治的力量为了塑造开放的未来，服务于人类自由和幸福而不断增长的证据，这种理性政治建立在人权原则的基础上，人权原则是孔多塞眼中的社会科学最重要的真理。对他而言，历史的唯一规律就是理性和自由的进步规律。还应当提到孔多塞精神对后世影响的另一方面。1870年，茹费里（Jules Ferry）在研究适合于科学时代的新教育体系时收获了诸多掌声，他认为这一新体系“有着极为精确的理论和细节”，它的提出者“是一位先知、使徒、大师［……］是 18世纪和人类应当引以为傲的最伟大的哲人之一［……］，他将共和主义信念同一种哲学信念以及无可比拟的智慧价值集于一身，奋力前行，直到牺牲：我想说的就是孔多塞”。这位哲学家成为第三共和国时期人类信念的有力象征，其中的共和主义、世俗精神和反教权主义都体现在茹费里的教育法中。的确，通过这项法律，世世代代的法国人成为了孔多塞的继承者。路易十六生为法国国王，也因身为法国国王而死。不幸的路易十六刚好困在了旧制度与大革命的大规模争斗的最前沿。但国王的个性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很早就已经出现，虽然路易十六只留下了极少的书面文献，当时的人们对他的性格所做的无数评论却保留了下来。这是宫廷和朝臣的成果，但几乎所有的评论都很肤浅，常常满怀恶意，这是这类文献的性质所决定的。这位王太子和年轻国王为自己性格中所缺少的魅力和自信付出了代价，他所扮演的是为路易十四量身打造的、连他的祖父路易十五都不堪重负的角色。……路易十六在国民公会受审时就像一个普通人，面对断头台时却像一个英雄，他以国王的身份赴死，甚至没有为君主政体辩护。法国大革命的历史研究中有过丹东主义者，一直都有罗伯斯庇尔主义者，但几乎没有马拉主义者。在大革命人物长廊中，马拉所扮演的是一个狂热分子，他有着狂热分子的身体（“在描绘屠杀的画家眼中，马拉的头颅可能有着无可估计的重要性”，1792 年 9 月在法国旅行的约翰·摩尔（John Moore）这么说过）、举止（戏剧般的躁动和表现欲）、言谈（号召暴动和屠杀）。卡米耶·德穆兰断定，马拉在大革命中的作用就是遏制一下民众的想象：“在马拉所提出的内容之外，有的只能是狂热和荒谬。”至少有三种方式来解释马拉的特殊性：重症病人、主要的被迫害者、伟大的预言家。这是三种不同的形象，每一种都有自己的可理解性：第一种属于生物心理学范畴，第二种属于社会心理学范畴，第三种属于政治文化领域。一直到热月党时期结束，“反动”（réaction）一词——及其派生词“反动者”（réacteur）、“反动分子”（réactionnaire）——才成为政治词汇的一部分，仿佛到这时人们才需要找到一个专门的词来描述事件的先后并理解其含义。（如同“革命”（révolution）、“进步”（progrès）这两个词一样，政治词汇借用了力学中的 réaction（反作用）这个词，把该词描述的由一种运动导致反方向运动的物理现象延伸到精神领域）。共和四年葡月 13 日（1795 年 10 月5 日）的保王党叛乱被扑灭之后，“反动”这个词永远留在了政治词汇中，成为正式词汇的一部分，并且不断发展出许多含义。在赋予“反动”这个词以内涵这件事情上的犹豫不决反映出面对事实的不安，这些事件和趋势都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而且令人困惑的政治现象。我们可以说当反恐复仇超过合法界限，朝着蛮横武断方向发展，并因此令共和国及其制度受到质疑时，反动就已经开始了。……那些被迫害、逮捕、软禁的前雅各宾激进分子和无套裤汉毫不犹豫地提出指控，支持雅各宾派的历史学家紧随其后。在他们眼中，“反动”不是一个插曲，而是体现了一个铺天盖地的权力体系，概括了热月政变以来所有的政治演变。共和历超出了反教权的斗争这一狭隘目标。新人的梦想在革命思想中居于如此中心的位置，它实际上就意味着摧毁旧人的种种依恋，也意味着围绕公民重建一个严密的网络，一个由光明的图景、强制方式和有教育意义的习惯构成的网络。然而，这种积极教育还需一个先决条件：对一年中特殊时间的分配框架进行调整。特殊日子有规律地出现，加之它们所带来的情感，将有助于塑造出新的习惯。实际上，共和历正是一种称职的工具，就其内容而言，它促成了公民的种种依恋；就其形式而言，它造就了服从，因为它“将国民投入铸模”。大革命解决旧制度税收问题的办法导致公共权力的基础和市民社会的基础被重新定义。从新原则，即“社会契约”的原则出 发，税收——以及信贷——公共、永久及义务性的本质得到承认。国家及其税收是永久的，不仅因为持续时间和传统赋予了它们一种正当性，还因为人民同意在一个公民社会中生活。人民实际上成为了主权者。税收对所有人都是义务性的，包括之前享受特权的那些人，因为所有人都以平等的方式享受国家所给予的保护。税收真正成为公共形式的财产，而不再是公共收入和国王家产的混杂，因为人民代表接受了这些税收，公开研究预算并控制开支。职位买卖制度被取消，正是通过这种制度，公共职务变得与个人社会地位和私有财产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这一措施为一种理性的行政及税收官僚制度准备好了土壤。在代表拉维（Lavie）在国民制宪议会的发言中，就能发现 1791 年政治及制度理论的深刻转变：“我们发动革命，只是为了成为税收的主人。”大革命期间交织着两个乌托邦，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也可以称之为社会梦想。一个是革命乌托邦，意在让历史从零开始重新发展，在国民享有主权和幸福的基础上塑造新城邦。另一个是教育乌托邦，旨在改造众人，使其全数成为与新的法律和制度在同一高度的公民。新生的国民和新城邦，这些革命想象的关键符号需要有摆脱旧时代沉重包袱的公民组成的民族。因此，激进断裂的神话和有待完成的任务的表征并驾齐驱。教育是民族关照自身的责任。教育也是国民将自己的主权意志和权力应用于自身的一种方式。尽管革命期间政权多番更迭，革命教育事业始终对政治活动家们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可以这么说，他们以永久创造一种教育话语、让这一使命在多种方案中得到具体体现，并想方设法推行这些方案为己任。〔法〕弗朗索瓦·孚雷 莫娜·奥祖夫 主编
申华明 译；刘北成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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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贝夫（Babeuf）
巴纳夫（Barnave）
波拿巴（Bonaparte）
布里索（Brissot）
卡诺（Carnot）
孔多塞（Condorcet）
丹东（Danton）
拉法耶特（La Fayette）
路易十六（Louis ⅩⅥ）
马拉（Marat）
玛丽 - 安托瓦内特（Marie-Antoinette）
米拉波（Mirabeau）
内克（Necker）
罗伯斯庇尔（Robespierre）
圣茹斯特（Saint-Just）
西耶斯（Sieyès）
流亡者（Emigrés）
忿激派（Enragés）
斐扬派（Feuillants）
吉伦特派（Girondins）
埃贝尔派（或科特利埃派）（Hébertistes（ou Cordeliers））
王政派（Monarchiens）
山岳派（Montagnards）
无套裤汉（Sans-culottes）
热月党（Thermidori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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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弗朗索瓦·孚雷 莫娜·奥祖夫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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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Armée）
革命议会（Assemblées révolutionnaires）
指券（Assignats）
国有财产（Biens nationaux）
历法（Calendrier）
俱乐部及民众社团（Clubs et sociétés populaires）
民法典（Code civil）
救国委员会（Comité de salut public）
巴黎公社（Commune de Paris）
宪法（Constitution）
教士公民组织法（Constitution civile du clergé）
省（Département）
革命政府（Gouvernement révolutionnaire）
税收（Impôt）
公共教育（Instruction publique）
最高限价（Maximum）
革命宗教（Religion révolutionnaire）
选举制度（Suffr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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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弗朗索瓦·孚雷 莫娜·奥祖夫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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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制度（Ancien Régime）
贵族（Aristocratie）
中央集权（Centralisation）
反革命（Contre-Révolution）
民主（Démocratie）
人权（Droits de l’homme）
平等（Égalité）
公共精神（Esprit public）
封建制度（Féodalité）
博爱（Fraternité）
自然疆界（Frontières naturelles）
雅各宾主义（Jacobinisme）
自由（Liberté）
启蒙（Lumières）
绝对君主制（Monarchie absolue）
孟德斯鸠（Montesquieu）
民族（Nation）
重农学派（Physiocrates）
再生（Régénération）
共和国（République）
革命（Révolution）
美国革命（Révolution américaine）
卢梭（Rousseau）
主权（Souveraineté）
汪达尔主义（Vandalisme）
伏尔泰（Volta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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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 关于法国大革命的15种好书
《旧制度与大革命》提出了革命原因的最深刻的分析。
我现在发表的这部书绝非一部法国大革命史;这样的历史已有人绘声绘色地写过，我不想再写。本书是一部关于这场大革命的研究。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从旧制度继承了大部分感情、习惯、思想，他们甚至是依靠这一切领导了这场摧毁旧制度的大革命;他们利用了旧制度的瓦砾来建造新社会的大厦，尽管他们并不情愿这样做;因此，若要充分理解大革命及其功绩，必须暂时忘记我们今天看到的法国，而去考察那逝去的、坟墓中的法国。
真正发动战争的人并不是宣战的人，而是强迫人们不得不奋起作战的人……热情可以最终导致胜利，却不能在开始时代替组织。从革命前的欧洲局势写起，到拿破仑·波拿巴发动雾月政变结束，叙述了1789到1799年法国大革命这段历史。作者从社会、经济、法律、宗教、赋税、土地以及国际关系等方面深刻地挖掘了这次革命的社会史和经济史。马迪厄是法国著名史学家，毕生从事于法国革命史的研究，被称为“法国革命史研究的革新者”。他严格遵循“批评的科学方法”从事研究工作，勤于搜集史料，善于表达。1895-1899期间，剑桥大学钦定近代史讲座教授阿克顿爵士讲稿。讲稿中关于大革命文献之讨论，通常是在谈话式课堂上所讲，或单作讲座讲授。该书具有阿克顿著作的典型风格：渊博而无滞涩，机智而不卖弄，叙述流畅而逻辑清晰，具有强大的思想穿透力，读者从中会获得很多启示。法国大革命爆发第二年，英国最享盛名的政治理论家柏克最享盛名的著作。法国大革命冲击和动摇了社会秩序和自由的基础，以及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所形成的一切美好的事物和人类文明的瑰宝。柏克预言这种毁灭性的破坏终将导致一种新的专制主义强权的出现，唯有它才能维持社会免于全面的混乱和崩溃。费希特继《向欧洲各国君主索回他们迄今压制的思想自由》之后，以匿名发表的又一部政论性著作。这部著作不仅篇幅巨大，而且包含着他的正在形成的历史哲学思想、法权哲学思想和宗教哲学思想，是他青年时期的一部重要著作。《论特权》集中揭露了特权阶级的垄断性和寄生性，以及特权的弊端给国家社会带来的危害。这本书在法国大革命前夕起了极大的宣传鼓动作用。回顾大革命十年的历程，应该将法国大革命视为一种文化的组成部分，一堂面向所有人的公开课，我们重审那个时代，以理解今天秩序和生活。大革命并未实现最初的目标。索雷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有一个法国经历了大革命，而另一个法国只是从中幸存下来。11.《卢梭与美德共和国：法国大革命中的政治语言》卢梭式的美德是什么？为何大革命的领袖们如此坚定地以他的美德共和国作为蓝图？启蒙思想家要为此承担责任吗？无法回避的问题。以“家庭罗曼史”指称集体无意识的家庭秩序图像，这种家庭秩序的图像构成了法国大革命政治理念的基调。作者借着讨论家庭成员间的关系，阐述这种政治理念，并以家国互谕的方式，陈述18世纪的法国人视其统治者为父、视其国为家的想法。大革命时期的人们也承担起为被他们视为回到自然状态的畸零人找到有效联合方式的任务。因此，节日就成了法律体系的必要补充，因为立法者为人民制定法律，节日为法律提供人民。19世纪的法国，大革命远没有穷尽其动力，革命的激情和幻想萦绕在几代人心中，而与此同时，旧制度复辟的危险时刻存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上演了一场百年战争。在《小说鉴史》中，作者奥祖夫通过分析法国19世纪9位作家的13篇小说，呈现了旧制度与大革命在19世纪的交锋，考察了新旧原则走向和解的艰难历程。奥祖夫想通过重新阅读在19世纪具有界标作用的小说再次呈现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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