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生 是 一 场 探 索文/徐扬生这些天在我的朋友圈中，经常传来我校今年的应届毕业生的升学就业消息。前几天我收到一位同学的微信，他告诉我说他已经被一所著名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录取为博士研究生了，我知道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同时，他还拿到了其他五个世界名牌大学的博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因为我对那所大学比较了解，所以他想问我，在那所大学里是否有他喜欢的研究方向，他能否在现在的基础上展开研究，那所大学有什么他可以利用的资源，同时，他想请我帮他参谋参谋，在这些名牌大学中他应该如何选择。这位同学会这样问是很自然的，他是数学专业毕业的，因此想找与数学比较接近的学科，再加上他做过一阵子研究，有点基础，希望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寻找博士课题。然而，我告诉他，我虽然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如果我是你，我大概是不会这么想的。我说，“告诉我，你理解的做学问也好，人生也好，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exploring（探索）’的过程？还是应该是‘looking for something（寻找某物）’的过程？”这位同学的悟性很好，他马上就说，“校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应该放掉我现在头脑里已有的东西，这样我才会有开放的心态（open mind），我才会去勇敢地探索。”我很高兴他能有这样的反应，我告诉他，你人生的路很长，没有人知道二十年后的你会去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二十年后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你要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只有这样你才会去探索，去追求，你才会不断适应变化着的世界，才会有能力在不确定的世界里接受各种挑战。“探索”与“寻找”，确实是人生的一大课题。我们每天在生活中要处理很多事情，“办事”总是有目标的，完成了就是达到了目标，就是“寻找”到了，得到了。我们每天这么做，以至于我们对自己的人生也习惯于如此对待。我把它归结为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用英文来讲，前者是“explore（探索、追求）”，或者是“discover（发现）”；而后者是“look for”，或者“find（寻找）”，这两者的人生境界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我用一个例子来说明，大家都知道，女生很喜欢购物，而大多数男生不一定喜欢。假设大家都在实体店购物，我们先来看看男生通常是如何购物的。如果男生需要买一双鞋子，他会抽空去附近的一家购物商场，在某一家鞋店停下来，试穿一下鞋子，比较一下不同鞋码和款式，再考虑一下价格，如果差不多，就买下来了。如果还不是很中意，就再换一个店试试，一般一两个店下来，也就差不多了。你会发现大多数男生购物，是一种“寻找（look for）”，他在寻找他心目中的那件东西。 我们再来看看女生是如何购物的。有些女生的购物一般是漫无目的的，是完全的“exploring（探索）”，看到有什么中意的，有什么新奇的，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或者是她的哪位朋友亲戚喜欢的，都可能购买，完全是开放式思维。她是在那里“逛”，不是在那里“寻找”，所以她的心态是开放的、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因为这种开放的心态，购物商场的千千万万的商品，商店的装潢和促销活动，都会给她们带来新奇的刺激，带来无穷的乐趣，这种乐趣远比男生头脑里寻找那双“鞋子”的动机要强烈、有趣的多，而这种乐趣再作用于女生的头脑和身体，变成一种心灵上的悦乐与追求，驱使她们不知疲倦地继续下去。为什么“寻找”就没有这种乐趣呢？因为你在寻找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式”，有了一个要寻找的东西，每当你看到一个事物，你都要将它往你心里的那个模式里去套一套，如果套进去了，这件东西就是你要寻找的那个，你已经找到了，就没有继续寻找的动力了。如果套不进去呢？那你就还没有找到你所要找的东西，心里就不免有所失落。朋友们，请你仔细想一想，人生中的许多事情不都是这样吗？有人说，人生是一辈子“寻找”的过程，因此，人这一辈子都是痛苦的。小时候，想要好的“成绩”，再后来，想要好的“学校”，接着，是寻觅好的“对象”，好的“公司”，好的“职位”，好的“财富地位”……人生仿佛就是一大串有目的的“寻找”活动。我曾与一位同学聊天，聊到找对象。我说，你设想如下场景：有一天清晨，你读了一本书，书里有一种特别漂亮的紫色的兰花，你觉得这朵花太美了，于是你决定去附近的一个公园看看，你想去找那朵紫色的兰花，一个上午走下来，偌大的一个公园，有成千上万的各种各样的盛开着的鲜花，但就是找不到你想要的那种紫色的兰花，你会不禁感到失望和苦恼。如果我们换一种场景，那天上午天气晴朗，你决定去附近的一个公园逛逛，你走着走着，看到很多盛开的鲜花，有的花你从来没有碰到过，有的花的颜色出奇的漂亮，你看到有蓝色的花，甚至还有黑色的花，太美了！你一边走一边欣赏，在那些你特别喜爱的花丛面前，你会驻足得久一点，会拍个照送给朋友，还会去网上了解一下这种花卉的生长特点。如果你是以这种心态去逛公园的，你就不会失望。同理，如果按前一种心态去交男女朋友，一般会失望，而如果按后一种心态去交男女朋友，情况就会好很多。更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明白，交男女朋友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如果你整天带着事先确定的模式在寻找那个意中人，因为寻找，你会错过人生中出现在你面前的许多美好的事物，这些美好的事物，也许与男女朋友有关，也许无关，但都将构成你美丽而丰盛的人生。寻找意味着目标，意味着拥有，想去拥有那个被当作目标的东西。这样就会刻意，就会执着，就有可能产生许多我们在社会上常见到的痛苦与病态，就会渴望获胜。如果你最终寻找不到，你就会感到失败，因而痛苦万分。一旦寻找到了，拥有了，你就没有动力再去寻找，于是就又陷入了痛苦之中。而 “探索”，则是另一种境界。探索意味着自由地敞开，去追求、去发现美好的事物。当你发现了这些美好的事物之后，你不是去拥有它，而是去欣赏它，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无穷无尽的动力去追求、去欣赏你一生中最美丽的事物。人生是一场探索，所以人生是有趣的。探索中会发现无穷无尽的新事物，给我们带来无比的喜悦，那种喜悦是一种发现的喜悦，创造的喜悦，充满了美的喜悦。世界文明就是多少代人毕生探索的硕果，我们说科学，就是人们对自然世界的伟大探索，而艺术，是人们对人类内心世界的伟大探索，在这种探索的过程中，当然也会有痛苦，但那种痛苦是不同的，那种追求与探索本身会使你的灵魂升华至至善至美的境地。人生就是一场探索，所以人生需要胆魄与勇气。“探索”是有风险的，没有足够自信的人，就会在探索面前犹豫，就会选择安逸，就会患得患失，就很难走远。一位企业家朋友问我，“为什么现在的学生胆子越来越小？”我说，“学校里是传授知识的，以前中国人讲‘大智大勇’，现在学校里教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智’，从小到大不知道‘勇’是什么。所以，读书越多，胆子越小。”人生是一场探索，所以人生需要独立思辨能力。只要探索，就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问题，探索者只能依靠事实，依靠科学，独立判断和思辨，从而产生新的思想。人类是怎么在这个广阔浩瀚的大地上站立起来的？大家可以思考一下，人类就是靠这种探索精神，逐渐产生了文明与思想，人是靠思想站立起来的！人生是一场探索，所以人生的不圆满就是圆满。因为你一直在探索的路上，所以你会永远身处一个不圆满的处境，你会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你的人生有很多缺陷，甚至于你周边的朋友和社会也有诸多的不圆满，昨天不圆满，今天不圆满，明天好像也还是不圆满。其实不圆满是人生的常态，正是因为不圆满才使我们有探索前行的动力，这种不圆满是一种磨难，使我们努力把自己修炼得比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时更为完美一点。世界并非不圆满，世间的每一瞬间都是圆满的。人生的不圆满其实就是圆满。人生是一场探索，所以人生的意义在于探索的经历本身，而不是其他。探索是不能太讲功利的，它的意义不是一大串看得见的“目的”，探索的意义在于探索本身。“Life is not about purposes. Life is a collection of experience.” 配图/Anastasia Trusova作品转载自徐扬生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