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新刚：传统村落格局特征解析【学术报告】

Original 壬寅年八月二十乡村规划与建设

2024-09-04

全文字数｜ 4782

阅读时间｜ 15 分钟

2020年11月28日，2020年度全国高等院校大学生乡村规划方案竞赛（浙江绍兴基地）初赛评优暨乡村发展学术交流会在浙江省绍兴市举办。本次活动由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学术委员会主办，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浙江省国土空间规划学会小城镇学术委员会、中共绍兴市越城区委组织部、越城区斗门街道办事处承办，华汇工程设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协办，浙江省科协等单位支持。会议邀请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城镇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冯新刚做题为《传统村落格局特征解析》的学术报告。

本文由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梁文锋，乡村委志愿者、四川农业大学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张英蓉，乡村委志愿者、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杨亚妮，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中国乡村规划与建设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邹海燕，根据会议听录稿及主讲人PPT整理校对，特此感谢！

本文已经秘书处审核，未经发言人审定。

开卷有益

主讲人

冯新刚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理事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学术委员会委员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城镇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

报告分享了传统村落格局的含义、特征和设计手法，并从古今对比视角剖析了传统村落格局的自然环境、文化思想和社会管理三个影响因素，对村落格局三个层次，即整体功能空间布局（面）、街巷构架（线）、公共空间（点），进行了详细解读。

一

什么是传统村落的格局

根据2019年住建部、旅游部等联合发布的《第五批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村落名单的通知》，我国传统村落数量已经达到6819个。

传统村落中有着三类核心资源：传统建筑、选址和格局、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传统建筑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较易于理解，也能够落实到具体的保护对象层面。

然而，什么是传统村落的格局？格局的空间范围如何确定？格局的组成元素是什么？格局有什么特征？格局文化的保护利用价值是什么？怎样保护与传承？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和解析。

2011年，住建部颁布《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规划编制要求（试行）》。其中第21条明确地指出，保护规划调研内容包含“传统格局和历史风貌”，即与历史形态紧密关联的地形地貌和河湖水系、传统轴线、街巷、重要公共建筑及公共空间的布局等。

此外，《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中，申报、保护规划、保护措施等章节均有提及“传统格局”：第14条，保护规划内容包括“传统格局和历史风貌保护要求”；第21条，“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应当整体保护，保持传统格局”。但是，传统格局的准确概念与具体包含内容并未明确提出。

经过几年的实践与研究，我们逐步认识到，传统村落格局是生产、生活、生态交融在一起组成的。村落格局是各种功能、街巷体系、公共空间在有限的环境中的布局以及相互之间的关联。

由此，村落格局包含以下三个层次：整体功能空间布局（面）、街巷构架（线）、公共空间（点）。

整体功能空间布局是指在山水空间的限定中，入口空间、居住区、重要公共服务设施、生产功能、安全防御设施等呈现的功能布局形态；

整体功能空间布局

街巷构架包括街巷布局、主次街巷构成、街巷与山水、具有特殊功能的街巷、街巷意象等；

街巷格局

公共空间包括公共设施与村公共活动、生产、文化意象的关联，公共空间的布局、功能以及相互关系。

公共空间

其中，村落的整体功能空间布局较难于把握。在整体层面，格局的内容体系并不局限于村庄建设区的范围，而是扩展到村域，甚至村域外围视线所及的山水空间。整体功能空间布局是入口空间、居住区、重要公共活动空间、生产空间、防护界面、山水环境等几类功能在空间中的组织结构，其对应的空间元构成如下表所示。

村落空间与功能需求对照表

二

传统村落格局的基本特征

强调空间体系的完整性、关联性

村落格局强调村落中各类功能和设施在特定环境中的空间群体组织结构。村落格局的特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融于自然。山水自然环境渗透入村落，村庄建设对自然的影响较小。

（2）有机整体。村落格局的构成要素之间是一个相互关联的整体，赋予文化象征意义。

（3）人性尺度。村庄道路与用地布局自然灵活，公共空间为村民日常使用，符合村民生产生活活动尺度。

（4）功能结构简单。生产、生活交融在一个空间中，功能结构简单，村落内主要有居住和公共管理两大基本功能。

（5）贴近生活。生活节奏慢，生活空间丰富，整个村落的公共空间的利用率很高，空间更具有亲和力。

感性与理性交融

村落格局的规划是基于自身需求、综合环境、社会意识、经济和安全等方面的综合考虑，既有理性的出发，也有感性的判断，是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规划设计。我国古代的村落是没有规划的，不同于西方规划的平、立、剖面图和鸟瞰图，其规划方案存在于“风水先生的脑子”中，主要包含感性和理性两个方面。感性是指人们应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绘下的蓝图，如安徽宏村的村庄格局形似一只匍匐的水牛。理性是指人们在生活生产中为解决问题而不断改造村庄空间的过程。总的来说，古村落的规划方案是口口相传的，通过几百年的实施才呈现出我们如今看到的村落格局。

村落格局的设计方法主要包括有以下几种：

（1）意象。因势象形，赋予村落美好的意象，通过格局要素的设计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2）感知。综合在村内的视觉、听觉等引发共鸣，分别利用设计元素形成感知对象。

（3）使用需求。生产与生活的需求是村落规划的根本，规划的思想与手法反映了人们的文化价值观。

（4）方位意识。传统的四方四隅文化观念，主要体现在村落中主要建筑、公共空间的布局和朝向与山水的方位，以及整体关联和重要节点的控制。

三

传统村落格局的解析

整体功能布局

村落格局的影响因素包括自然环境、文化思想和社会管理。自然环境即山水自然环境，是村落格局确立的空间界限，是村落意象文化的基础；文化思想包括传统的自然生态观、文化意象、文人审美、生产生活文化需求；社会管理是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中，基于农耕生产、防御、商贸经济发展、家族管理等多方面的要求。

（1）自然环境影响

村落适应环境，在有限的自然环境中组织建造。自然环境限制决定了村落的位置，也影响村落的整体形态，在不同的环境位置选址建造的村落，功能空间布局与形态差异非常大。

村落的整体形态直观地体现了自然环境的限制：受山水所夹的狭长带状形态、开阔空地的组团形态、多水地区的岛状形态、受复杂山地限制的散落自然形态。

功能布局上，带状形态表现为以生产商贸为主要功能，街为纽带联系；组团形态表现为村落聚集为一团；分散形态表现为各个家族院落在空间上的分散。

安徽湖村

安徽店前村

贵州朗德苗寨

四川泸州石牌坊村分散形态

（2）自然环境+文化意象影响

传统村落中常见以村落整体形态和重要建筑、公共空间规划仿生、拟物、象征天象星宿等，从而赋予了每个村落格局元素以特殊意义，整体象征某种文化意象。如以村落形态仿船形、太师椅型、文房四宝型以及动物花卉造型，融入环境，取得安全美好的意象；以重要建筑或院落空间象征星宿，在村落中整体布局考虑，模仿天象；以重要建筑代表五行，达到美好寓意等等。

安徽黄山市渔梁坝村，将村的形态意象为鱼

（3）社会管理因素

每个地区都存在不同的文化习俗、社会历史、经济发展背景，这些因素对村落的整体空间布局具有重要影响。崇尚儒学、家族管理形式的村落，往往以祖祠为中心，各支系宗祠为局部副中心，成为团聚的形态；南方侗、苗等少数民族地区村落在山峦中，以钟鼓楼等公共议事和祭祀神圣空间为核心空间，对村落格局起到中心引领作用；因商贸交通发展起来的村落多有一条商业街贯穿全村，公共文化的中心也在商业街上；位于军事要地、地区交界的村落，往往设关建堡以作防御。

社会管理因素

环境、文化、社会这三个因素在村落格局影响中相互关联，密不可分。山体、林地、田地、水系都是为人类的居住提供物质资源的本体，也是村落需要保护的生存资源。村民居住生活区因为各种需求而划定出特殊的功能空间场地，对这种功能空间的组织同时满足了使用和文化审美需求。传统村落中各类功能空间的布局重点是系统规划居住区与农田等生产供给区之间的空间关系。回归最原始的需求，是分析村落功能格局的基本点，也是村落规划的出发点。

街巷格局体系

街巷格局体系主要包括从街巷与山水地形的关系、主次街巷的空间布局、街巷的功能等方面，同样受到自然环境、文化意象和社会背景的影响。

街巷是村落功能的衍生品，其生成过程与村落营建过程相叠加，先主街，后住宅，再小巷。其中主要街巷是经过规划的，而生活小巷则多是随地形建设生成。村民的出行方式、出行地点决定了街巷的布局形态和尺度。商业经营、入户交通、运输、结合水运方便周转、防御等功能，对传统街巷提出了方便经营、方便入户、方便出行，方便运输、方便排水、方便防守等要求。

街巷空间格局主要的类型有鱼骨状、网格状和山地自由状。鱼骨状街巷主要存在于商业型村落中，主街承担商业和交通功能，对外联系紧密；次级生活街巷与主街相连，主次分明。网格状街巷主要存在于居住型村落中，街巷交错成网，曲折多变；平原、丘陵地区村落街巷错综交织；军事堡寨、平原村落多呈现棋盘格街巷。山区村落的街巷组织比较自由，主要街巷平行于等高线，小巷则垂直于等高线，方便竖向交通。

环境、文化、社会等因素对于村落街巷格局体系的影响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街巷主要受河道和地形等自然环境影响。街巷布局与水系网格紧密结合，甚至以河道取代街道，多见于江南水乡。

街巷与地形

街巷与河道

（2）街巷受文化意象影响表现为主路与山地等高线重合，纵横交错，常见以五行、三才等形容，以数字文化来组织村落空间，或以街巷的平面空间布局成八卦等造型。

北京爨底下村

广东回龙镇八卦村

（3）街巷受商贸经济发展、军事防御、家族聚居等不同社会历史背景影响，表现为不同的形式，如以主街为轴的线型空间适用于商业型村落，丁字形交叉口适用于巷战防御，网格型街巷在部队屯田形成的村落中使用广泛。

四川泸州市立石镇玉龙社区，商贸发展起来的古街

北京榆林堡，军事防御为主的村落

与现代街道相比，传统村落中的街巷主要有以下特点：村落中的街巷与交通运输功能可以分离，布局灵活，结合地形水系，村民出行以步行为主，街巷空间同时是村内的人际交往空间，与外界联系的交通线路则更多发展为商业街；生活性街巷空间尺度更亲切宜人，可停留，并且结合了居住生活服务；商业街的功能性很强，兼顾交通和商业经营，空间形态上具有线性导向。而现代的交通性道路尺度大，更强调机动车的可达性。

公共空间体系

公共空间不是单纯的点，而是村落格局中的点睛之笔，因其文化地位和村民的活动而被赋予意义。按照公众参与重要性，对村落安全、整体格局和空间感知的影响程度，以及在村落中发挥的不同功能，公共空间可划分为三个等级。

浙江省义乌市东朱村公共空间

（1）一级公共空间

一级公共空间是指作为村集体参与的，对村落整体格局具有重要意义的场地，主要包括村公祠祭祀空间、水口园林、里社大庙、安全防御重要节点、集市等。一级公共空间在村落的整体层面以及与环境的空间对话中均具有重要地位，通常设于村入口、核心高地或水湾等位置，衔接呼应山水环境，同时具有空间引领和安全保护的重要意义。祠堂、牌坊等建筑，或者更重要祭祀场所等，往往成为一座村落的标志。根据不同的功能活动，公共空间应塑造出不同的文化氛围，祠堂等要肃穆，钟鼓楼等场地开阔适合举办热烈活动。

（2）二级公共空间

二级公共空间主要包括路亭、戏台、河边场地、桥亭、晾晒场等文化、生产和公共生活场地。二级公共空间通常依托河道、重要街巷、村口节点等布置，是村民们日常集聚、交流的活动空间，是村落生产生活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同时也因其文化象征意义而成为村落文化景观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而言，此类空间的场地边界较为明确，往往由院落外墙和街巷、河道等共同围合；功能上，既是村落中重要的活动空间，也可作为村落内外联系的过渡空间。

二级公共空间

（3）三级公共空间

三级公共空间包括古井旁、磨坊边、古树下、街巷转角、宅前等，是诸多场地局部尺寸放大所形成的节点空间，成为村民可以停留、休息、交流的场所。三级公共空间是最贴近村民生活、富有生活气息的空间，其中停留和活动的村民大部分是彼此熟悉的邻居或是村内访客，院内出门送客通常也止于此。

三级公共空间

此类小空间的形式、位置多样，因活动场地的需求，以舒适方便为先，通常靠近街巷空间和宅院门前。场地中大多有各种形式的坐凳，如石块、树桩等；通常还有古桥、石碾等设施。其空间边界较为明确，又具有半私密性，大部分背靠墙体、篱笆、古树等，具有一定安全围护。

公共空间的灵活形式

乡村文化景观是多元复杂成系统性的，传统村落格局是其中最具文化代表性的一类，融合了村落建设、自然山水以及社会历史文化等多方面内容，对此我们还需要继续探索。

图文 | 梁文锋、张英蓉整理

校对 | 杨亚妮、邹海燕

编辑 | 孙一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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